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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意气 936:金栗郡(下)【求月票】

退下,让朕来 油爆香菇 9774 2025-04-10 21:38

  顾池道:『他没有去见任何人。』

  这个回答超出了沈棠预期。

  略带兴味地扬眉:『没见任何人?这倒是有意思了,此人的身份背景有无问题?』

  世上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情?

  自己随便找一处驿站落脚,此地恰好就有一个知道所有答案的人?必是有人做局!

  顾池低声道:『这茶客虽未见人,但他的身份确实有些门道,他应该是个掮客。』

  『掮客?给拉皮条的?』

  顾池轻轻颔首:『嗯,掮客。』

  类似做局的掮客还不止这么一个人。

  专门在驿站蹲守外地来的商贾,连哄带骗让商贾去渠江湖找那艘花船,点头牌,再借由头牌跟暗中的本地高官借所谓官债。

  『这些人有意思,‘上有政策下有对策’这句话是让他们玩儿明白了。』沈棠眼底却泛着森冷杀意,怒极反笑,『我禁止官员经商涉商,他们想法让族人家丁心腹代掌。堵他们一条路,他们立马跟我玩儿狡兔三窟。官债,呵呵,官债!九出十三归……』

  谁的人生都有跌入低谷的时候,借钱过难关很正常。借债之人度过难关,债主也能赚点儿利息。民间将钱借出,不过是图人家利息。不给利息,人家凭什么借钱给你?

  手中有钱借出去赚点利息不违法。

  既不在生意范畴,也说不得贪污腐败。

  是商贾做生意困难缺本金,主动上门求人帮忙,而非官员主动索贿,所得利息也是出借本金的回报。真要说这种行为哪里不好?呵呵呵,唯一的问题在于利息过高罢了。

  这个高利息还是商贾自愿给的。

  你情我愿,外人能说什么呢?

  沈棠一把捏碎了茶盏,她平静看着碎末从指缝流出,冷笑道:『亡羊补牢,为时未晚。既然发现了问题,这个问题便要解决。回头朝会,你写个奏折参一下,咱们来一出杀鸡儆猴。借着此事将这个漏洞补上。日后谁再钻一下,我将他全家的头都拧下来!』

  让御史台挑事,再借着由头立法。

  顺便还能敲打一下百官。

  官债一事,他们应该还没来得及沾手。

  毕竟,凤雒是她的大本营,七卫四率在手,御史台又有顾池坐镇,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了多久。顾池都不知道,便意味着官债这股风气还只在地方刮,已是不幸中万幸。

  顾池看着自家主公手掌光芒若隐若现,心中叹气连连——这都第五个年头了,地方这些人还没有学乖呢?转念一想,人心本就贪婪。理智知道不能干,但行为控制不住。

  要不哪里来这么多贪官污吏?

  哪个贪官污吏会不懂这些大道理?

  知道和做到,那是两回事。

  沈棠振袖刮起清风,将洒落的茶盏灰烬全部卷入窗外,顾池正要拱手告退,她抬手制止:『等等,望潮,掮客继续盯着。』

  顾池:『主上怀疑他另有身份?』

  沈棠将叉竿取下,放下窗户,看着倾洒地面的月光被腰斩:『确实有这一担心,他所知内容似乎超出一个掮客该有的范围。若掮客有段位,他应该是掮客中的掮客了。』

  顾池拱手领命:『臣告退。』

  沈棠道:『注意安全。』

  别看康国这两年发展越来越繁荣,表面上一派歌舞升平的模样,但平静之下是暗潮涌动,各地时不时会冒出不和谐的动静。

  坤州彻底收复才一年多,稍微乱点也是情有可原,但其他地方也有动静就不对了。这便意味着暗地不爽沈棠的人始终没消失。他们就像是一条蛰伏在暗中的毒蛇,等待着一击必杀的机会。沈棠每年在外巡察三个月,七卫四率暗中压下的暗杀不下千百次。

  『国主,真不是人当的!』

  房间内只剩她一人,她一脚踹翻矮几。

  那只矮几被她踹来踢去,直至散架。

  看着矮几尸体,在她心头沸沸扬扬的愤怒浪潮才勉强压下来几分,闭眼深呼吸好几个循环,冲房梁位置道:『取新的来。』

  沈棠转身去搬运还未处理完的折子。

  回来的时候,原地崭新如初。

  仿佛她任性发泄的『罪证』不曾存在。

  自打坐上这个国主之位,每天睡得比狗晚,起得比鸡早,干的比驴多……这么努力了,还有一群煞笔拖她的后腿要她的命。反观郑乔,他这国主当得才叫舒心顺意,谁敢让他不爽了,他就让谁祖宗十八代都不爽。

  屋内的烛火始终未曾熄灭。

  直到后半夜——

  一名亲卫突然现身。

  她并未看正在刷刷批奏折的国主,而是迈步走向屏风后面,单膝跪下,垂首听命。

  屏风后架着一张贵妃榻。

  贵妃榻上有一道睡姿奔放的人影。

  这道人影也是沈棠,或者说本尊,她在亲卫出现的时候就醒了:『怎么样了?』

  『顾相那边有消息了。』

  亲卫口中的顾相也是指顾池。

  明面上是她的御史大夫,背地里还帮她管着一支亲卫,有调遣指挥的权利。这支亲卫人员精简,但绝对可信。有些不方便拿到明面上处理的事情,都由他们暗下处理。

  这事儿,褚曜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
  沈棠翻身坐起:『怎么说?』

  他们派去的人盯着那个掮客许久。

  整个白天和前半夜都没问题,后半夜他就鬼鬼祟祟爬起来,一人披上衣裳,摸到治所外的一块荒地。说是荒地,其实就是乱葬岗。此地入眼所及都是坟头,那名掮客一路东张西望,最后停在一座荒坟跟前逗留大概一刻钟,冲着坟头絮絮叨叨不少琐碎内容。

  沈棠扬眉:『都说了什么?』

  亲卫这边如实回复。

  沈棠一听眉头不仅没有舒展,反而皱得更紧。从亲卫转述的内容来看,坟墓下面埋着的人只是掮客朋友,絮叨的内容也都是家常琐碎,毫无价值,跟两桩大案也无干系。

  掮客说了好一会儿才原路回去睡觉。

  行为举止,看着更像是在梦游。

  『除此之外,还有其他异动?』

  亲卫道:『还有鬼火。』

  沈棠坐直身体:『鬼火?』

  他们跟踪到那片乱葬岗的时候,看到空中飘着好几朵绿油油的阴森火焰,近前查探又没有任何痕迹。沈棠闻言没了兴致:『当下这天气,又是坟地众多的乱葬岗,出现鬼火也正常,怕只怕有人在装神弄鬼……』

  所谓鬼火,不过是磷火。

  沈棠仔细捋顺手中的线索。

  随着眉头舒展,唇角也扬起冷笑,挥手:『掮客那边不用盯着了,将人撤了。』

  一个小小的掮客,还挺懂欲擒故纵。

  她倒是要看看——

  背地里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。

  亲卫抱拳:『遵命。』

  沈棠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,抱着被子又歪回贵妃榻,准备将没做完的梦再续上。

  第二日,渠江湖,岸边。

  沈棠仍是一副精心装扮过的『寡妇妆』,身边带着『账房』和几个『家丁护卫』守在岸边某处。她已经从折冲府收到消息,那艘花船将会在半个时辰之后,出现在附近。

  她坐着马扎,双手手肘撑着膝头。

  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渠江湖。

  就在她等得快不耐烦的时候,湖面终于出现一道模糊轮廓——今日天气不太好,天色阴沉,湖面雾气很大。那艘花船靠得近了,众人才勉强看清这艘花船的庐山真面目。

  这艘花船倒是挺气派,上下五层。

  雕梁画栋,富丽堂皇。

  鲜红旗帜随着湖面上的风飞扬作响,时不时还能看到有一道道苗条倩影出没,光是看着这幅画面就能嗅到浓郁脂粉香。仗着极佳耳力,她还能听到花船上的声乐笑语。

  随着花船靠岸,沈棠等人也迎上前。

  几名周身萦绕着武气的壮丁过来阻拦。

  一人上下打量沈棠,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:『女君请回,这里不招待女客。』

  因为折冲府那边时不时就玩钓鱼执法,导致花船对突然冒出来的女客很是抗拒。

  沈棠笑着道:『我有请帖。』

  说话的那人跟同伴对视一眼。

  问道:『请帖在何处?』

  褚曜从袖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粮引文书,商贾在籍贯地区做生意没什么限制,但要跨区域做生意,便需要跟官府报备,走官方渠道拿到许可。这份文书盖了两地的印章。

  沈棠柔柔弱弱地道:『昨儿在驿站经高人指点,说是此处有门路,便来碰运气。』

  几人将文书来来回回检查一遍。

  确信这是真家伙,这才将手放下。

  『女君请上。』

  沈棠道:『多谢。』

  这艘花船倒是挺懂人情世故,并未将沈棠的『账房家丁』拦下,而是让他们也上了花船。说是花船,倒不如说是一间复式豪宅。她刚上去,便有貌美侍女上前给她领路。

  一路领到了花船花厅。

  花厅之内摆着十几桌食案。

  一张张身着锦衣华服的陌生面孔旁边都靠着个花娘,双方衣着看着完整,但在堆叠衣料之下的手却不老实,嬉笑逗趣,姿态亲昵。厅内空气温热躁动,漂浮着暧昧氛围。

  沈棠心下无语。

  回头要告诉那位折冲都尉,她严打力度还不够,人家仍旧在她眼皮底下操着旧业。

  沈棠几个跟这里氛围格格不入,早有人注意到他们,见领头的是个妆容素淡的『貌美寡妇』,时不时投来好奇、警惕的目光。沈棠也不理会他们,直接找上老鸨点头牌。

  老鸨道:『咱这里的头牌非常人。』

  『怎么个非常人?』

  老鸨笑道:『见她,要钱。』

  沈棠点点头:『钱,我有。』

  有,但不多。

  省吃俭用四五年,终于还清上次荀贞欠下的巨额贷款。纵使无债一身轻,但她也不敢松懈。日后打仗的机会多,少不了荀贞氪金。他大发神威,沈棠就要花去真金白银。

  她如今在努力攒钱。

  老鸨手中捻着颜色艳俗的帕子,捂着嘴,咯咯笑个不停:『光有钱,还不够。』

  沈棠疑惑:『还需要什么?』

  老鸨看了一眼沈棠带过来的几个男人,眼神示意她借一步说话:『女君有所不知,您想要求的门路,有个规矩——你要带着足够的钱,你还要跟咱们的头牌春宵一度。』

  沈棠:『……』

  褚曜几人:『……』

  沈棠压下狂跳的眉头:『我是女人。』

  老鸨道:『咱们这艘花船,以前也接待女客的,尊驾不懂没事儿,咱的花娘懂。』

  『为何会有这么奇怪的规矩?』

  老鸨笑道:『自然是为上一条船,栓一条绳,女君既然是过来寻门路,也该知道这事儿不可对外宣扬,要个‘投名状’。』

  所谓『投名状』就是『自污』了。

  留个不大不小的把柄。

  也算是一种考验。

  通过考验,跨过门槛,大家伙都放心。

  沈棠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,往老鸨手中塞钱:『实不相瞒,我这男人刚死没俩月。他尸骨未寒,我就跟花娘……实在不妥。』

  老鸨惊愕:『女君丧夫了?』

  她知道外界当下很流行『寡妇妆』,特别是王都凤雒,但那些人都不是真寡妇。花船之上还有花娘也做这种装扮,却是为了情趣。

  万万没想到,今日碰见一个真寡妇。

  沈棠睁着一双无辜又湿漉漉的杏眸:『所以……还请通融通融,钱不是无问题。』

  老鸨仔细盯着沈棠模样。

  手中掂量着沈棠塞过来的银子分量。

  权衡一番,道:『老身只能帮你带个话,但是成不成,这就要看那边怎么回了。』

  『多谢!』

  老鸨看着她带来的几人。

  内心对沈棠丈夫新丧的说辞不是很信。

  出言试探:『其实,这几位也行的。』

  褚曜开口道:『不行。』

  老鸨提高警惕:『为何?』

  褚曜道:『有疾。』

  其他同僚心下大惊:『!!!』

  老鸨:『……』

  一群人中间,她最中意褚曜,听到褚曜开口说『有疾』,瞬间黑了脸,腰一扭,迈着步子上了花船二楼,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,口中还愤愤咬牙咒骂:『看着人模人样,却是中看不中用的,还有疾,实在晦气……』

  过了一会儿,老鸨下来。

  态度明显冷淡许多。

  『上去吧,今儿运气好。』

  沈棠等人被引到花船三楼雅间。

  雅间陈设精致淡雅,空气中飘着檀香。

  那花魁抬手拨开珍珠帘幕,露出真容。

  『不知,女君要借多少本金?』

  沈棠反问:『借多少可保生意无虞?』

  |ω`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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